28
·新纪元4713年7月3日，棘岭山脉，掩锁堡北。
朗炼有些害怕希格的建议。
他清楚记得自己在孵化日早上送进口中的每一样东西，但那天的他不是自己。
从咸香的干肉开始，到唯尔蒙的完苍为止，每一样食物的味道仿佛只要朗炼一翻舌头，就会和分泌出的唾液一起回来。
可那匹军马温热的新鲜喉管令人作呕，那不是人类该吃的东西。
可是饥饿无法用恐惧和睡眠填满。
在希格和绯依下山后的第二天，朗炼就被饥饿吵醒。
他顶着阳光出洞，把一汪又一汪的山泉灌进嘴里，但水只会从胃里暂留，马上就会流走。
朗炼的四肢沉重，胃袋抽搐。
在山中独居的日子，朗炼也经历过没能打到猎物，储备的食物又见底的情况。
那时的饥饿，倒也和现在没有太大差别。
或许只是一般的饥饿？
不敢肯定的朗炼，战战兢兢地从鱼干上撕下一条鱼肉，放进嘴里。
被食盐析干水分的鱼肉并不可口，还有一股子生腥味。
那一条鱼肉让朗炼的胃安静了很多。
能缓解的饥饿，就没有那么可怕。
尽管如此，剩下的半条鱼干在火塘边烘过以后，朗炼仍旧撕下一半放回包里。
稍微烘烤过的鱼干的味道也仅仅是不让人作呕的程度而已。
朗炼从未敢尝试让自己吃饱。只要能让他在洞里安心坐下、睡着，他就不愿多动一点食物。
就这样靠着腥臭的鱼干和清水，朗炼坚持到了今天。
雷声振动了山峦，在山洞里回荡。
侧身靠在岩壁上的朗炼被摇醒。
雨的窸窣声响过，很快变成哗哗声，密得连雷声都遮掉了几分。
天色昏暗，雨云只透下一点蜡黄色的光，朗炼分不清现在是黄昏还是正午。
朗炼饿了。
他向存放干粮的背包里寻找，里面只剩下脂肪纹理清晰，色泽灰暗的干肉。
才睡醒的朗炼并不觉得这饿意与前几天的有什么不同，用切牙扯下一片，在嘴里咀嚼。
放久了的干肉有股与奶酪相近的臭味，索性看管得当，上面没有蛆虫。
朗炼觉得这块掩锁堡城里带来的猪肉远不如自己在山里熏制的鹿肉，脂肪肮脏肥厚，分布不均。
人会挑食，可是饥饿之火不会。
朗炼把干肉咽下，投到了饥饿的篝火中去。
火焰因为油脂欢腾，向上翻起一个热浪，让朗炼清醒。
那片干肉在火里烧成了灰烬，被山风吹散，好像在朗炼咽下的一瞬间就被夺走。
他还是饿。
朗炼手里的干肉，颜色变得鲜亮、可人。
干肉红得同烧热的炭一样，朗炼惊恐地把肉扔到洞里的另一头。
阴影里，那股刺鼻的臭味仍未断绝。
雷声不断，闪电的白光指明了洞里那个鲜红的角落。
饥饿让朗炼身体的内里冷得有了灼烧感，他惊恐地冲到冷雨之下。
没有在雨水滋润的岩石上滑几步，朗炼就到了悬崖边。
洞里的肉味断断续续地穿过暴雨，将朗炼往回拉扯。
模糊的山谷里，他看到祭司惊恐的眼神、侍女腰际的鲜血、唯尔蒙虚弱苍白的脸……
他想就这样纵身跃下。
可是雷声不断，他又在里面听到了杜恪的说教、诺艾的安慰、绯依的斥责……
朗炼跪在地上，仰面哭喊。
雨水流进嘴里，浇不熄饥饿的火。
又是一道闪电的白光，把悬崖边朗炼痛苦扭曲的脸涂成惨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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